林湖闲居Walden, Henry David Thoreau, pluiepoco 20190808

1、钱的事

在写以下书稿，或一摞书稿时，我孤身一人，住在林子里，四下不着店，屋子还是我自己动手建造的，就在大山省和谐市林湖岸边，我自己动手、丰衣足食。在那里住了两年零两个月。现在，我又变回文明世界的过客。

若不是城里的熟人问起我生活状态的细枝末节，我是不会这么唐突地把隐私曝露给读者朋友的，尽管有的读者会觉得这些问题不相干，但是我觉得绝非不想干，考虑到实际情况，提出这些问题实在是非常自然、非常相干的事。有些熟人问我在那里吃什么；是否觉得寂寞；是否害怕等等。也有些人很好奇要知道我用了哪部分收入做慈善；还有一些人，大门大户，好奇我养了多少穷孩子。因此，我要请一些读者朋友，既然对我个人没有特别的兴趣，就不要怪我在书中回答熟人的一些问题。

大多数书，经常省略第一人称“我”；而在这本书里，还会一直用第一人称；自我主义是本书与大多数书的主要区别。我们都不记得，其实一直是第一人称在说话。只要有其他熟人在，我不该谈论自己太多。可惜，囿于经历浅薄，我只能写这个题材。同时，我，个人而言，要求每一位作家，无论一流还是末流，都应当开诚布公地写写自己的生活，而不只是道听途说地写别人的生活；就如作家远离故土，要写给亲人一样；因为，要真诚地生活，作家必须背井离乡，这是我的理解。也许，这些书稿对穷学生尤其管用。对于其余读者朋友，自会选择适合的部分阅读。我相信没有人会穿上外套还故意撑大裂缝，因为衣服虽破，还可以好好伺候对的人。

时下人们谈论的热点是黄祸、大岛主权争端，而我不太想谈这些，对于读者朋友，既然你们生活在沿海大都市，我就聊一聊你们自己的情况吧，尤其是你们在这个世界、在这座城市里一心想到外面看看的情况，是什么情况，是否有必要一直这样糟糕下去，是否不能改善一些、不这样糟糕。我在和谐市游历了好久；什么地方都去过，店铺了，衙门了，田野了，当地百姓在我看来日子过得像苦行僧，但苦法却各有不同，令人啧啧称奇。

我听说过印度祭司打坐四面生火，注目太阳；或者倒悬在火焰之上；或者扭头望天，“直到躯壳扭曲变形，无法回到自然姿态，而在扭脖子的同时，什么也吃不进肚子，只能吃流质食物”；或者一辈子用铁链子拴在大树底下；或者像毛毛虫一样，用身体测量广袤大地；或者单腿立在柱石之上--就算这些下意识的苦修方式已够匪夷所思、耸人听闻，但要比起来我亲眼见到的日常，都算小巫见大巫。大力神十二难比起我邻居的经历来说，九牛一毛，因为只有十二难，渡过去就结束了；但我邻居这些人从没有擒杀猛兽，也没有渡难，也没有大力神那样的得力助手，在大战九头怪时，大力神每砍下九头怪的一个头，助手就用烙铁封住伤口，防止重新长出头来。

我见一些年轻人，我在城里的熟人，其悲惨命运在于继承了农田、房屋、仓房、牲口、和农具；因为这些易得而难甩。恨不能出生在荒原，被母狼奶大，这样就有一双明亮的眼睛，可以看清命运安排要劳作的田野。是谁让他们变成土壤的奴隶？为什么要去吃这几十亩上百亩地，要知道一个男人只从土里刨食是要被谴责的？为什么一出生就在为自己挖坟？作为男人，他们不得不咬紧牙关，推着这些负重前行。

我见过太多太多可怜的不死的灵魂，几近粉碎、窒息，不堪重负，仍匍匐在生命之途，身前推着一个长八丈、宽四丈的仓房，里面的马厩从未清洗，还有一百亩土地，需要耕耘、锄草，还有牧场和林地！而那些没得到一份遗产的人，不用带着这些不必要的累赘奋斗，却发现单是克服和培养自己这一堆肉都要耗费巨大力气。

但是人们把力气用错了地方。一生最好的时光很快化作绿肥，为人做嫁衣。也许命该如此，人们工作，就像一本老书里说的，慢慢积累财富，而财富会虫蛀，会生锈，会遭贼。这是傻子的生活，他们迟早会发现如此，但距离生命结束已经不远了。

20190810