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流浪的心57
书生徐应天进京赶考,这天傍晚来到一个叫子午的镇子。在镇外他找了一个柴草垛,准备晚上过夜。
因为家境贫寒,为了节省花销,只要天气允许,徐应天一般是不会住店的。要不找个破庙,要不找个柴草垛将就一宿。
吃过随身携带的干粮,徐应天就在柴草垛上扒出一个窝,躺了进去。半夜里他被尿憋醒了,睁眼见月亮亮堂堂地挂在中天,周围明晃晃一片。
他爬起来,在路边解了急,正准备躺进窝里接着睡,却发现路边草丛里有个东西闪着荧荧之光。 捡起来一瞧,竟是一只玉镯。这玉镯拿在手上光滑圆润,有一种温凉的感觉。直觉告诉徐应天,这玉镯应是上等玉石制作而成,价值不非。
徐应天感到纳闷,这么贵重的东西,怎么会丢失呢?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名堂,他就把玉镯收了起来。
后半夜天突然变了,一时间狂风骤起,乌云遮月。徐应天被大风吹醒,一看天暗叫不好,要下雨。他忙把随身携带的雨伞撑开,遮挡在窝上。
这雨说来就来,大风裹着倾盆大雨,一下把天地笼罩起来。徐应天带的那把破雨伞根本抵挡不了狂风暴雨的袭击,很快便被淋成了落汤鸡。无奈之下,他只好冒雨赶到镇子上,就近敲开一家客栈门,要了一间下房。
徐应天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,他想起床,却感到头昏脑胀,浑身无力,后来开始发起烧来。店老板见状,只好帮他请了大夫。大夫诊断后,说并无什么大碍,便开了药方,让店老板按方子给徐应天熬了喝。
在店老板的精心照料下,两天后徐应天恢复了过来。他对店老板是百般感谢,店老板说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,只是这请大夫看病的钱,我可给你记着呢,到时你可得一并给我。徐应天忙说,一定,一定。
话是这么说,可这看病连住店,徐应天算算,已花去了大半盘缠。此去京城的路刚过了一半,这雨又一直下个不停,还说不定什么时候能走呢。徐应天不禁望天而叹,这一耽误不知还要花去多少冤枉钱。
徐应天虽然心急如焚,可还得静下心来,攻读诗书。他在整理包袱时,发现了那个捡来的玉镯,心里不禁一动。就问店老板,镇子上有没有当铺。店老板告诉他,出了店门朝左走,街口便有一家“何记当铺”。
趁着雨小时,徐应天拿着玉镯去了何记当铺。“何记当铺”的掌柜何大田正在清理账目,一见来了客,忙放下手里的活,堆起笑脸道:“这位公子,您要当点什么?”徐应天把玉镯往柜台上一放,说:“我当这个玉镯,掌柜的您给看看,能值多少钱?”
何大田拿起玉镯翻来翻去地看了半晌,末了却问徐应天玉镯从何而来。徐应天怔了一下,他自然不能说玉镯是捡的,就说是祖传的。何大田说玉镯得再请人看看,让徐应天稍等,随即冲一下人耳语几句,那人领命而去。
何大田招呼徐应天在一旁坐下,徐应天心里疑惑,问道:“掌柜的,这玉镯究竟怎么了,难道是假的?”
何大田说:“玉镯不假,只是我有些吃不准,所以请人再看看。”
何大田和徐应天东一榔头,西一棒槌的扯着闲话,徐应天心里却在不停地打鼓。就在这时,几个官差闯了进来,就听一个高喊:“盗贼在哪儿,那个是盗贼?”
何大田一指徐应天,叫道:“他就是盗贼,快把他抓起来。”
官差二话不说,把枷锁往徐应天脖子上一套,当下就锁了起来。
徐应天急道:“你们干什么,快放开我,我不是盗贼。”
官差喝道:“喊什么喊,有话留着大堂上说。”
当地知县姓王,在此任职已三年有余。这王知县虽非贪官,但做事却一向自以为是。击鼓升堂后,王知县开始问案。
何大田拿出徐应天的玉镯,说两天前他已向官府报案,家中被盗,这玉镯就是被盗之物。王知县忙让人拿来何大田报案的卷宗,清单上写着除了金银首饰,现银三十两外,还有上等玉镯一对。
王知县问何大田,何以断定此玉镯就是被盗之物。徐应天说这玉镯是他前些日子花二百两银子,特意为女儿十六岁生日打制的。下个月就到了女儿的生日,本打算到时送给女儿的,没想到被人给盗了。他让王知县拿着玉镯,冲着亮光处仔细看看。
王知县举起玉镯冲着亮处仔细看了看,发现玉镯中竟有个“玉”字。何大田说:“玉镯是一对,里面嵌着他女儿玉蓉的名字。这个是嵌玉字的,另外一个嵌着蓉字。”
王知县放下玉镯,问了徐应天的姓名籍贯,便问玉镯从何而来。到了这会,徐应天只好说了实话。何大田并不信,说你不是说玉镯是祖传的吗,怎么这会又成捡的了?
王知县要徐应天带路,去现场查看。子午镇离城并不远,没多会徐应天就带着众人来到那晚休息的地方,指认了捡玉镯的地点。
王知县看了看,问徐应天说,你说你那晚是在这里的柴草垛里休息的,可这里那儿有柴草垛?徐应天一看也傻眼了,原来连续几天的大雨,汇成小溪,早把柴草垛冲的没了踪影。
王知县问徐应天柴草垛在哪儿,徐应天一时答不上话来。回到县衙,王知县再问徐应天玉镯从何而来,徐应天一口咬定是自己捡的。
王知县一时恼怒,一拍惊堂木喝道:“好你个徐应天,本县念你是一介书生,本不想对你用刑,没想到你竟如此顽固不化。看来不用刑,你是不肯招了。来呀,大刑伺候……”
可怜徐应天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被打的死去活来,但他却始终没有松口,仍一口咬定,玉镯是捡的。王知县一看没了办法,只好先把他关进大牢,好等来日再审。
遍体伤痛的徐应天在牢里不禁暗自啜泣,他怎么能想到,捡到一只玉镯竟会给自己带来牢狱之灾。县令向他要证据,他上哪儿找证据去呀?没有证据谁又会相信玉镯是他捡的,看来他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。
徐应天不想屈打成招,这样不但毁了自己的声誉,也辱没了读书人的斯文。可他又不知明天还有多少酷刑在等着自己,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。
一时竟黯然神伤,趁着别的牢房犯人睡着后,他咬破自己的手指,用鲜血在牢房的墙壁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冤字。然后把外衣脱下来,撕成条,又拧成绳,最后他爬上牢门,把绳子拴到牢门上面的横木上,把自己吊了上去。
也该徐应天命不该绝,往常狱卒只巡一次夜,今夜有个老狱卒喝了点酒,一时兴起就多在牢房里转悠了一次,结果就发现了上吊的徐应天。
狱卒救下徐应天后,马上报告给了县令大人。王知县到牢房里查看,一眼就看到牢房墙壁上那个大大的冤字,心里不禁一震,难道此事真有冤情?
若这玉镯真是徐应天捡的,那肯定有别的盗贼。难道是盗贼在逃跑的时候把玉镯丢失在了路边,这未免太巧合了吧?可是,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。要真是这样,徐应天就没有撒谎。
王知县知道自己错了,因为徐应天宁死相抗,足以说明他不是盗贼。可是真正的盗贼又在哪儿呢?放了徐应天,何大田那儿没发交代,不放这案子又该如何断呢?王知县这才感到,事情原来如此棘手。
第二天,王知县正为此事发愁,师爷来报,说提刑官宋大人到了。宋提刑是王知县的恩师,现在在巡抚衙门任职,此次只是路过而已。王知县闻听恩师到了,心下不禁大喜,忙整衣迎了出去。
行过师生礼,王知县把宋提刑让进县衙,分主次坐下后,宋提刑开口道:“我此次是要去林县,顺道过来看看你。”
王知县忙道:“多谢恩师挂念,恩师来的正是时候。学生手头正有一庄棘手的案子,想请恩师指点一二。”
“哦”宋提刑道,“是什么样的案子,把你难住了?”
王知县就说了案子,宋提刑又看了卷宗,末了对王知县说:“你是因为徐应天以死想抗才断定他不是盗贼的。”
王知县点头说是,宋提刑说:“其实从徐应天拿玉镯到何大田的当铺去,就应该断定他不是盗贼了。”
王知县不解,宋提刑说,一般盗贼是不会在当地销赃的。还有一点,盗贼在行窃前都是要踩点的,他们肯定知道那是谁的宅子。既然知道那宅子是何大田的,偷了他的东西,又到他的当铺去当,你觉得天下有如此傻的笨贼吗?
王知县猛一拍自己的额头,似有醒悟,说:“多谢老师指点,我竟然把这一点给忘了。可是这个盗贼该如何去找呢,他能把玉镯遗失镇外,说明他已经逃走了,又如何抓得到呢?”
宋提刑沉吟片刻,说:“如果贼人真是外处的,镇内必有内应,否则他又如何清楚谁家有钱,谁家没钱。”
说到这儿,宋提刑在王知县耳边低语几句,王知县连连点头,说他马上就吩咐下去。很快各处都传开了,说盗窃何大田家的贼人已被抓住,择日将会重判。徐应天就是那个盗贼,他还拿着盗窃来的玉镯,被游了街。
人们看到徐应天是个书生,一时指责不修,说他辱骂了读书人的声明。可没过三天,官府又宣布,徐应天不是盗贼,真正的盗贼已抓获,赃物也已追缴。
盗贼有两个,一个叫侯三,就住在子午镇。这侯三是好吃懒做之徒,没有什么经济来源,这两天却是大吃大喝,还赌博,结果被安防的官差发现,抓住一问,就招了。
这也是宋提刑给王知县出的主意,谎称徐应天是盗贼,让真正的盗贼放松警惕,马脚自然就露出来了。顺着侯三这条线索,另外一个盗贼很快就被抓获了……
案件真相大白,徐应天自然无罪释放。何大田为表歉意,答应资助徐应天进京赶考。徐应天也心随人愿,中举进仕做了官。后来还与何大田的女儿玉蓉成了婚,成了何家的乘龙快婿,被传为一段佳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