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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夫一妻

老家的屋檐下，燕子又衔泥来筑巢了，这已经是第五个燕巢了。最早的那个巢估计有十多年了，每年开春后都有燕子飞来住在里面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批或它们的后代？

燕子是一夫一妻制，一起筑巢，一起抚养小鸟。仔细观察，你会发现两只燕不断忙碌的身影，筑巢是大工程，等小鸟破壳后，两只燕要不断去外面找虫子才能满足一窝嗷嗷叫的小鸟，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。等小鸟长大会飞后，一窝燕子会在家门口飞很久，或停在电线上嬉闹，其乐融融。

再看我养的乌龟，就没有家庭氛围，更谈不上一夫一妻的感情。为啥呢？乌龟是冷血动物，没有感情吗？感情又是如何产生的？

自然界的动物，为啥有些是一夫一妻？难道它们更有爱？非也？是因为生存和繁衍的需要。鸟类很多都是一夫一妻制，因为蛋需要孵化，需要保护，另一只就要负责出去觅食。小鸟出来后也要保护，还要吃东西，一只鸟根本完成不了这个任务。需要两者配合，一夫一妻就产生了。

如果不是一夫一妻制，雄性就无法确定幼崽是谁的？这种情况雄性会出力养孩子吗？绝对不会，搞完就走。那为啥有些动物能接受雄性搞完就走？不负责任呢？因为幼崽不需要抚养。比如乌龟，把蛋埋在沙子里就行了，小乌龟破壳后自己爬出来就去闯荡江湖了。比如牛羊，生下来就能走能跑能吃奶，大点就自己吃草了，也就不需要雄性加入进来抚养幼崽。牛羊群居在一起只是为了安全，但不搞夫妻关系，都是群体乱搞。

有些动物虽然要抚养幼崽，但只要雌性能独自完成，哪怕再辛苦，也不会搞一夫一妻。比如老虎，豹子这些，雄性也是搞完就走，留下雌性独自艰难的抚养幼崽。也就是说，抚养幼崽的难度要超越雌性独自承受的临界点，单靠雌性实在是完成不了，万不得已，才会走到一夫一妻的模式，要不然物种会灭绝，因为幼崽都死了。为啥雄性这么无情呢？看着幼崽饿死也不出力呢？因为雌性可以确认幼崽是自己的，雄性就无法确认。只有一夫一妻制，雄性确认了血缘关系，才会加入进来一起出力。一夫一妻实际上是雌性为了让雄性加入进来所作出的让步，不到临界点，不走到绝路，雌性不会作出这种让步。

就像群居，但凡一个物种独居能生存的很好，就绝对不会选择群居。因为群居必然会有矛盾，有斗争，有制约。一夫一妻制对双方都是一种制约，矛盾，不自由，这就是代价。但为了繁衍，就忍受了这种代价，两者有弊取其轻。

雌性要生产，要抚养幼崽，付出了极大的代价。雄性搞完就走，爽歪歪。但有得必有失，有失必有得。那雌性得到了啥呢？首先雌性基本都可以有自己的后代，只要不是不能生育。而雄性不一定，在乱搞制的前提下，雄性要面临激烈的竞争，你经常能看到两头雄性为了争夺一头雌雄的交配权，生死相搏。为啥雄性普遍体型更大？体型小的都打不赢，没能留下后代。很多物种，少数强壮的雄性占领了大部分雌性，而大部分弱势的雄性就没得搞，也没能留下后代。

再一个雌性掌握了生殖权，就掌握了选择权，所以雄性为了留下后代，就要讨好雌性，人家还不一定选你。既然掌握了选择权，雌性肯定要选择强壮优秀的雄性留下后代啊！所以雌性慕强很容易理解。换谁拥有选择权，都会选最好最强的。

在乱搞制的状态下，对谁最有利？肯定是强壮的雄性，到处留下后代，还不用负责任，搞完就继续去播种。雌性也都愿意和这种强者繁衍，留下优秀的基因。但很多弱势的雄性就比较惨，打不过强壮雄性，雌性在有得选的前提下，也不会选择弱势的。如果乱搞制所有雄性都能搞完就走爽歪歪，那一夫一妻制还有雄性拥戴吗？其实一夫一妻制保障了大部分弱势雄性也能留下后代，所以大多数雄性愿意加入到养育幼崽的辛苦当中来，至少能留个后代。而不是所谓的搞完就走爽歪歪，因为爽歪歪那只是少数强壮雄性的权利。大多数弱势雄性，你爽个毛。

但一夫一妻制的约束，让少数强壮的雄性不太爽，本来自己可以大量播种爽歪歪，现在只能守着一个了。对于雌性来说也有不爽的一面，因为雌性都想留下强壮雄性的后代，但是强者是少数。一夫一妻的话，大部分雌性只能分配到弱势雄性了，即使自己拥有选择权，也很难选择到强壮的雄性，因为所有的雌性都想选择强壮的雄性，竞争就会很激烈。

但是为了幼崽的抚养，为了让雄性加入进来，又必须要走到一夫一妻制这一步来。那心中的不爽怎么办？两种力量在不断博弈，博弈的结果是啥呢：继续坚持一夫一妻制，同时又搞起了偷情。

雄性都是想多播种，多留下后代，只是强壮的雄性有实力去做到，而弱势的有心无力。当强壮的雄性被一夫一妻制约束之时，心理就产生了不平衡。而雌性都想和强壮的雄性留下后代，当雌性看到外面很强壮的雄性，再看看自己普通的雄性配偶，心理也会不平衡。两种不平衡一相遇，就产生了对接。

基因组一书中提到鸟类的一夫一妻制。比如你经常听到画眉，知更鸟和莺在唱歌。你以为它们是在吸引配偶？实际上它们是一夫一妻制，大多数已经不需要吸引配偶了，它们吸引的是情人，大多数唱歌是一种和情人对接的暗号。这种情况远比人类想象得普遍的多，很多普通的雄鸟实际上做了冤大头，在养其它鸟的幼崽。爽歪歪的雄鸟依然在爽歪歪，只不过变得更隐秘。

为啥要隐秘呢？因为一夫一妻制还是要维护下去的。如果变得过于明目张胆，偷情现象过于普遍，雄性的责任感就会慢慢减弱。事态如果继续发展，到了某一个临界点，雄性发现幼崽不确定性越来越高，就不会出力了，继续进入搞完就走的模式，一夫一妻制就瓦解了。雌性独自又承受不了抚养幼崽的任务，那么物种就会灭绝。所以事态会控制在临界点之前，不会超过，博弈会达到了一个平衡点。

平衡点也不是固定的。一个物种，抚养幼崽的难度越高，越是离不开雄性，夫妻关系就越紧密。抚养幼崽难度稍小呢？雌性对雄性的依靠度没那么高，关系就变松散了。不同一夫一妻制的物种，平衡点也会相应不同。即使是同一个物种，要是雌性的生存能力变强了呢？独自承受的能力也就变强了，平衡点也会相应的移动。

感情呢？感情是合作的润滑剂，让双方在一起更和谐。但一个物种是否搞一夫一妻制，不是由感情决定的，博弈的平衡点也不是由感情决定的。就单个生命体来说，感情会影响夫妻的紧密度和博弈的平衡点。但对于整个物种来说，决定性力量是生存和繁衍的利益权衡，而这种权衡物种自己不一定能意识到。但它推动着自然和社会的巨轮滚滚向前，物种最终会选择最有利的方式去生存繁衍，不会选择的，就被淘汰了。

人类呢？本质的决定性力量和动物有啥区别？我从小喜欢看动物世界，小时候就是图个乐，后来发现里面很有意思，无论是自然还是人类社会，很多逻辑是一样的。为啥会一样呢？因为人也是动物，生存和繁衍是永恒的主题，只不过人类更聪明玩出了更多的花样，但底层并没有变化。人性的底层是兽性，不理解兽性，也无法理解人性。

2024.3.24 梁孝永康写于长沙